1939年,王洛宾搜集到这首新疆民歌时,在歌词上进行了很大改动。原词中“别的那呦呦,别的那呦呦”是十个音节,“别的那”就是维吾尔语“小鸟”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小鸟呦,小鸟呦”,但却只有六个音节,如果按照翻译过来的汉语直接填到曲谱中,既不符合格调的要求,也失去了民歌的味道。
怎么办?必须对语言进行艺术加工!王洛宾灵机一动,把“别的那呦呦”变成这首歌曲的助词衬语,十个音节全都保住了,而且还平添了一种异域风格,整体风格并不显得割裂。
这首歌原来是舞曲,每个乐句都做反复,上下乐句的尾音总是“3”和“6”。王洛宾把曲调连续重复的尾音及不上口的颤音去掉,突破了曲谱中的惯性重复,使音调变得甜美,既符合民族格调,又不歪曲汉语形象,使这首歌变得焕然一新。
改编后的这首歌,具有“鱼咬尾”的特点,六句歌词中有三句的前面八个字都是同一旋律:“太阳下山明早依旧”、“花儿谢了明年还是”、“我的青春小鸟一样”;第一句与第三句旋律完全相同,第二句除前部分相同外,只有尾部不同。由于第一、二、四句都具有重复内容,则凸显出第三句的重要:“美丽小鸟飞去无踪影”,听众马上就能从旋律上感觉出这句是重点。
这种曲调的编排与中国古典诗歌的写作有异曲同工之妙。格律诗歌中,绝句的押韵有两种固定格式,一种是诗中所有的双句都要押韵,第二种是第一、二、四句的最后一个字要押韵。也就是说,第一句可以押韵也可以不押韵,但第三句无论如何都不能押韵。这是古人对汉语进行了精妙研究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只有按照这种规律写作的语言,才能显得平仄起伏,琅琅上口。否则,总是不怎么对味。
王洛宾一方面深谙古典诗词的平仄规律,另一方面又受到“五·四”国语运动的影响,在把歌词和曲调结合的过程中,特别强调保持语言的线条。王洛宾非常赞赏一些音乐前辈,譬如肖友梅、赵元任、李叔同等,感觉这些音乐教育家同时都是中国的语言学家,因为他们不论写曲还是填词,都保持了民族语言的美,不丝毫损伤它的音韵。
这首《青春舞曲》采用“鱼咬尾”的创作手法,使一、二、四句在格律上基本相似,而一、四句完全相同,第三句的格律完全不同,使这首歌有一种别致的韵味:看似简单之极,但却琅琅上口,欢快明亮。一年之后,王洛宾创作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就是采用了“鱼咬尾”的创作手法。可见,《青春舞曲》对于王洛宾后来的创作有深刻影响。
有人认为在一首歌中反复重复一句歌词没有意义。殊不知,这也是民歌的一大特点。因为重复是民歌创作口头性这一特征的具体表现。《青春舞曲》中反复重复“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这种重复非但不让人感觉到多余,反而让歌曲在音韵上更加流畅圆转,表达上更加通俗明白、易唱易记、别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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