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礼拜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一直很想要一双新款式的运动鞋,很多次问爸爸要钱,可爸爸就是不肯给我买。大概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不会明白,一双漂亮新鞋子对于一个青春期孩子的意义。那天问爸爸要钱的计划又谈崩了,我委屈不过,一把摔碎了爷爷留给爸爸一柄紫砂壶。刹那间,爸爸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爸爸,他颤抖着拾起地上紫砂壶的碎片,动作很慢很慢。我看到这样的爸爸,瞬间就吓得没了主意。气氛沉默得让人无法呼吸。
那柄紫砂壶其实是爸爸送给爷爷的生日礼物,在爷爷50岁做寿的时候。爸爸特意跑到景德镇找人定做了一柄紫砂壶。也是爷爷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本来并不是很爱喝茶的爷爷,从那时候起每天都会泡上一壶茶。
爷爷过世后,奶奶把这柄壶又交给了爸爸。说是爷爷过世前交代过的事情。爸爸很是珍重这柄壶,他把茶壶,放到了客厅的餐桌上,一个每天都会看得到的位置,却从来不舍得泡上一壶茶。他说,就是要让茶壶打开还能闻到爷爷最后饮得一壶茶的气味。
渐渐得,爸爸不再拾茶壶的碎片,他的手僵在那里,一滴一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他知道,无论如何,这茶壶没有办法复原了。从没有这么认真得看过爸爸,原来他的鬓发也有些许的灰了,他的手背也已经满是粗糙的皱纹。原来我的父亲也是一个凡人,年华老去,已经不再年轻。他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如同山一样,能一把将我举起,放在自己肩膀上放声大笑的男人。
我也很懊悔,我很想跟爸爸亲口道个歉。可是我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很多天爸爸也没有理睬我。他把茶壶的碎片收在一个盒子里,摆在了爷爷遗像的旁边。妈妈也劝爸爸,他不耐烦得支走妈妈,还嚷嚷着“你懂什么!”
我生日那天,我怕看到那样的爸爸,早早出门,忘记一切和要好的朋友外面疯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爸妈已经吃完了晚饭,坐在客厅看电视了。桌上还放着丰盛的饭菜,全都是我爱吃的菜。妈妈假意过来擦桌子,走过来使劲朝我使眼色。我硬着头皮,走到爸爸边上,用细得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抬起头,撇了我一眼,慢慢从兜里拿出了车钥匙,说道:“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下楼,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那双我梦寐以求的运动鞋。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一回到屋里,爸爸就对我说,“生日也不在家好好过,就知道外面去疯。早点上床睡吧。那鞋子……是这款没有弄错吧?”
那个生日,我躲在被窝里红了眼睛。不为得到了一双自己喜欢的鞋子,只为看到了一个爱自己爱得太深沉的父亲。
偶然间翻到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照片越是久远,人就越是年轻。一脸稚气的爸爸并肩和爷爷站在一起。那时候的爸爸英气逼人,穿着酷酷的夹克,带着那个时代时髦的蛤蟆镜。而爷爷却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站在爸爸的身边。爸爸依着爷爷,仿佛依着一座山。
父爱如山,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无奇也最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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