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抗日的烽火在全国燃烧,南天门,怒江边上,敌人的雕堡如同怪物,791团的战士们一个个倒下,倒在血泊中。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天后,战场上没有了我军的枪炮声,没有了呼吸声,仅有数百的弹坑和一些被炸损的枪支,团长的尸体炸成了七段,参谋长被坦克碾成了肉泥,可见战争的惨烈之状。一场战斗下来,仅有一个士兵生还了。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幸存的士兵拖着伤残的身子一步步地向前挪,他的右腿被砍掉了,右手也被刺刀捅穿了,雨水浸泡着他的伤口,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他有些头昏,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他想哭,他想家,他想回到自己的家,他更想投入父母的怀抱,也更想同亲朋好友们、兄弟姐妹们坐在一起美美地吃一顿,但他哪有家啊!?十年前,父亲为寻生计一去不回,生死未卜。母亲一年前被日军杀害。现在的他,多么想看到住户,看到炊烟,看到鸡羊狗马,他还想活着,然而他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栽在了泥洼里。
昏迷了一阵子,他渐渐苏醒过来,看到了一张慈祥的面孔,那张脸多么像他的父亲啊!他一激动,又晕了过去。一日后,他被一声声的呼唤惊醒,只听见“小伙子,快醒醒!”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位满是皱纹的老大爷,他注视着老大爷,不知为什么,他想哭。大爷拉着他的手说:“你伤得不轻,这两日要好好养伤!”他看着老大爷,点了点头,他感觉到这位老人的身上有慈父的气质。
一个月后,他的伤已大好,被砍掉的腿的伤口也已经重新长出了皮,但他永远的成了残疾人。那半条腿时而异常的痛,显然是伤口被感染。他拄着木棍,能帮老大爷干一些简单的农活,担担水,烧烧火。一日,老大爷看着他的半条被感染的腿说:“这条腿,如果再不消毒,腿再疼起来会很痛苦的”。他点了点头,同意了,但心里十分恐惧,因为他知道,农村的消毒法非常得痛苦。老大爷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土方,青蛙的唾沫可以止痛”。还未等他说话,老大爷便一个人上山去了。夏天青蛙遍地,抓几只手到擒来,山高路险,老大爷年岁以高,形单影只,即使在白天也得缓步而进。他在老大爷家又呆了一上午,夏天烈日炎炎,他对老大爷的安全担心极了,他担心老大爷会晕死在山上。那一刻他又想哭,情同陌路的两个人却无怨无悔的帮助他,他爬在床上,哭泣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大爷慢慢地踏进屋里,手里抓着四只大青蛙,老大爷身上满是灰尘,满脸是汗,他连忙下床要帮助老大爷整理衣冠,老大爷却摆摆手,说:“你去躺着吧,我自己来。”老大爷把衣冠整理好后,将青蛙放在盘里,青蛙唾液被一点一点地挤了出来,敷在他的腿上。老大爷拿着刀,将他刚张好的皮肉慢慢割开,乡下的土方哪里管用,他看着腿上的血一点点流了下来,早已疼的不得了,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手上,背上全部是汗水,他没有叫出声来,他忍了,这是老大爷一夜的成果,如果他一喊,便枉废了老大爷的一片苦心。少顷,他缓缓地睡去,这样可以减少一点痛苦。老大爷将盐水涂在他的半截腿上,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老大爷看着他缓缓皱缩的皮肤,心非常的痛。
一个多月后,他又可以拄着拐自由走动了,次日早上,他随着老大爷上山采药,老大爷再三劝阻,但是,他还是强硬跟了过来。算是打点零工,总不能白吃白住在老大爷家,对不起老大爷。山路本来就崎岖,再加上雨水多日冲刷,弯曲的山路变得极为狭窄,似乎走在刀刃上,稍一不慎便会滚下山去。他拄着拐杖极为不便,还得老大爷搀着。老大爷和他腰里拉了绳,以防不测。落日的黄昏撒在了老人的脸上,金光灿灿,更添几分慈祥,他看呆了,老人是多么像他的父亲,他想哭,他又想他的父亲了。黄昏即逝,回去时老大爷的箩筐里,已满是山药,而他,只有寥寥几个野蘑菇,还是有毒的。天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他们还在往回赶,突然,他的拐杖一滑,整个人向右倒去,马上就要滚下山谷,老大爷手疾眼快马上拉住绳子,拼尽了力气,将绳子一把一把往上拉。老大爷的双手被勒出了血,顺着绳子往下落,滴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老大爷痛苦而吃力的样子,他又哭了,老大爷为了他不惜流血,若自己要小心一点儿,或者不跟上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被老大爷缓缓拉了上来,老大爷没有说什么,他低下了头,他拖累了老大爷。老大爷用一双血淋淋的手提着箩筐,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慢慢摸黑回到了家中。
抗日还没有结束,不少美满的家庭被日军无情地拆散了,他住在老大爷家已经两年了,一日,老大爷与他坐在了一起,聊起了自己的过去,老大爷说:“我过去也有一个孩子,到现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老大爷望了一眼太阳,说:“不过,他已经死了十一年了,是在战场上死的”。老大爷的眼睛红红的。他叹了口气,从脖子里摘下一个玉佩,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也有一个,但他现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何处去了”老大爷看着玉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然后摇摇头,悲伤地出去了,他不明白老大爷为何这样,也就没有多问。
1941年的一天,老大爷和他正在河边钓鱼,这时几个日本兵吱吱哇哇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刺刀枪,老大爷把他拉过来,向后推了推,自己靠前站。日军看到了他,还年轻,可以去帮日军修军火库,于是,几个日军推开老大爷就要带走他。老大爷立马扑上去,拉住了他,恳求着日军把自己带走,放过这个年轻人。日军看了看老大爷,太老了,没用了,就把老大爷踢出老远,老大爷口里直吐血。他被日军拽着,拼命地挣扎着,却被日军一脚又一脚的踢着,鼻子里流了血,还被按在地上,用枪抵着脑袋,还大声呵斥着。老大爷急了眼,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一名日军当下一刀刺出,正刺中了老大爷的心脏,血流了一地,老大爷试图爬起来再次反抗,却被一脚踢到了河里。鲜血顺着水流流了出来,老大爷的手伸向自己被鲜血染红的的衣襟,拿出了一个和他的玉佩大小差不多的玉块,嘴巴大张着,舌头圈曲,刚要说出:“儿……”便大吐两口鲜血,就此死去。
他看到老大爷的玉佩,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位精心护理、照料自己两年的老大爷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又哭了,哭的惊天地泣鬼神,他的泪水掉到了河里与父亲的血混在了一起,泪水沾湿了他的衣服,他被日军拽着要拖走,他含着泪水,仰天大哭,随后便咬舌自尽。
老大爷是他的父亲,他们却不曾相识,他们带来了亲情,却没有留住,留下的只有令我们无限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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