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指先秦两汉时期。上古时期汉语共同语声母系统究竟是什么样的面貌,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这里介绍上古声母系统的一些主要特点。
相对上古韵母研究而言,声母研究的材料要少得多,可以用于上古声母研究的材料有谐声材料、古代注音材料、通假异文材料、声训材料、对音材料、方言材料和汉藏语系民族语言材料。根据这些材料,学者们研究出了上古汉语声母系统的几个主要特点。
古无轻唇音
由清代历史学家、汉语学家钱大昕在《十驾斋养新录》首先提出的第一条汉语声母演变规律。“古无轻唇音”,是说上古时期的唇音声母只有“帮”组“重唇音”声母,没有“非”组“轻唇音”声母,就是只有双唇音声母“帮[p]”、“滂[p']”、“并”、“明[m]”,没有唇齿音声母“非[pf]”、“敷[pf‘]”、“奉[v]”、“微[w]”。唇齿音声母是从双唇音声母演变出来的。例如 “辈” 读 双唇音,说明 的 上面 的 声旁 “非” 在 古代 读 双唇音。汉语方言中还保留这些痕迹。例如,湖南衡山,“浮(起)”、“孵(鸡崽叽)”、“(黄)蜂” 的 声母 分别 读 “袍”、“抱”、“烹”。湖南 东安 的 “冯,逢,缝” 等 读 “彭”。
这个结论主要是根据上古典籍中大量的通假异文、注音、声训材料及谐声字现象提出来的,例如:
通假异文:
封域/邦域 附娄/部娄 扶服/匍匐 伏羲/庖羲 芜青/蔓青 汾水/盆水
古代注音:
《说文·女部》:“娓,读若媚。”
《说文·肉部》:“膴,读若谟。”
声训材料:
《释名·释州国》:“邦,封也,封有功。”
《释名·释姿容》:“负,背也,置项背也。”“望,茫也,远视茫茫也。”
《释名·释宫室》:“房,旁也,在堂两旁也。”
《尔雅·释言》:“靡,无也。”
谐声字:
非--悲辈排裴
反--版板扳叛
番--播潘蟠鄱
奉--棒捧埲菶
未--妹寐昧魅
以上这些材料可以充分说明上古时期的重唇音和轻唇音是混而不分的,但还不足以说明“古无轻唇音”,现代方音则可以予以证明。部分方言里许多轻唇音字读成了重唇音字,一般却没有将重唇音读作轻唇音的,由此证明了重唇音变轻唇音的历史音变现象。
古无舌上音
由清代历史学家、汉语学家钱大昕在《十驾斋养新录》首先提出的一条汉语声母演变规律。“古无舌上音”,指在上古声母系统中上只有“端[t]”、“透[t']”、“定[d]”、“泥[n]”这组舌头音声母,没有“知”、“彻”、“澄”、“娘”这组舌上音声母。舌上音声母是后来从舌头音“端[t]”、“透[t']”、“定[d]”、“泥[n]”这组声母中分化出来的。直到现在,有些方音中仍然只有舌头音,例如 湖南衡山方言,“里(头)”读“底”,“(费)力”读“里”,还有闽南方言中“猪”的声母为[d],“陈”的声母为[t]。
这也是根据上古典籍中大量的通假异文、注音、声训材料及谐声字现象提出来的。例如:
通假异文:
冲子/童子 天竺/身毒 滹沱/呼池 孟猪/明都 追琢/雕琢 直/特
古代注音:
《说文·水部》:“冲,读若动。”
《经典释文》:“虫,徐邈音徒冬反。”“赵,徒了反。”“竹,徒沃反。” “侄,大结反。”“追,多雷反,又对回反。”
声训材料:
《说文·阜部》:“陟,登也。”
《说文·田部》:“田,陈也。”
谐声字:
登--橙澄证撜
兆--桃逃跳挑眺
卓--掉悼淖
召--迢笤苕貂
重--动董恸湩
另外,在现代广西北部平话、闽方言等南方方言里,古代舌上音声母字有不少读作舌头音声母。以上所列的古籍资料表明上古时期汉语舌头、舌上音声母是不分的,而现代平话、闽方言舌上音“知”组声母读作“端”组声母的现象则证实了“古无舌上音”的论断。
娘日二纽归泥
“娘日二纽归泥”这个结论是章太炎提出来的。意思是说中古汉语的“娘”母和“日”母在上古汉语中是没有的,它们在上古归入“泥”母。“娘”母归“泥”母是没有问题的,按王力的看法,《切韵》还没有“娘”母。“日”母归“泥”母的结论在学术界还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上古有“日”母,有的认为“日”母应归入“泥”母。从谐声材料分析,“日”“泥”两个声母在上古时期的关系确实很密切,“如”“汝”都是用“女”字作声符的,“女”属于“泥”母,“如”“汝”属于“日”母;“匿”“诺”用“若”作声符,“匿”“诺”属“泥”母,“若”属“日”母。
喻三归匣、喻四归定
“喻三归匣”“喻四归定”是由曾运乾提出来的。意思是说中古的“喻”母在上古一分为二,“喻”母三等归入“匣”母,“喻”母四等归入“定”母。“喻”三归“匣”的结论已被大多数人接受,按王力的结论,“喻”三(有些学者称为“于”母或“云”母)在《切韵》时还没有从“匣”母分出来。“喻”四归“定”的结论大多数学者没有接受。从谐声材料分析,上古时期“喻”四与“定”母等舌头的关系比较密切,其音值应该是舌尖中音的某个音,肯定不是中古的半元音[j],“地”字以“也”字作声符,“地”属“定”母,“也”属“喻”四;“移”以“多”字作声符,“多”属“端”母,“移”属“喻”四;“偷”以“俞”字作声符,“偷”属“透”母,“俞”属“喻”四。
照二归精、照三归端
所谓“照二归精、照三归端”,意思是说,上古时期,中古的“庄”组(“照”二)与“精”组字关系密切,“章”组(“照”三)与“端”组的关系密切,他们在读音上很相近。这个观点主要是由黄侃提出来的,学术界对这个结论尚有不同的看法。从各种材料分析,上古时期“照”二与“精”组、“照”三与“端”组的关系确实很密切,“浞”字,徐邈音“在角反”,“栈”字,徐邈音“在间反”,“浞”“栈”属于“照”二,“在”属于“精”组;“搜”“溲”用“叟”作声符,“搜”“溲”属“照”二,“叟”属于“精”组。“嗔”“瞋”“填”“阗”用“真”字作声符,“嗔”“瞋”“真”属于“照”三,“填”“阗”属于“端”组;“轸”“诊”“疹”“殄”同声符,“轸”“诊”“疹”属于“照”三,“殄”字属于“端”组;“雕”“輖”用“周”字作声符,“雕”“輖”属于“端”组,“周”属“照”三。
清化鼻音、清化边音
李方桂在《上古音研究》一书中提出上古汉语有清化鼻音和清化边音,给上古汉语拟了一套与鼻音m、n、ng对立的清化鼻音hm、hn、hng,拟了一个与边音l对立的清化边音hl。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假设,是为了解释说明像下面这样的谐声现象:每-悔、难-滩、午-许、赖-獭等等。李方桂的这一观点得到学界的普遍赞同。
除了上面这些结论以外,中古“章”组、“端(知)”组声母在上古与“见”组声母的关系也引起了学界的注意。中古部分章组声母字与见组声母字发生谐声关系,如“支”“枝”声母属于“章”组,而与两字有谐声关系的“伎”“妓”“歧”“跂”属于“见”组,“枢”“驱”“抠”都用“区”字作声符,“驱”“抠”“区”属于“见”组,“枢”字属于“章”组。其他材料也反映出“章”组声母的部分字在上古与“见”组声母有关系,如“支”字在东汉三国的梵汉对音材料中经常对译梵文的ke音节。部分“端”组声母字在上古汉语与见组声母也有关系,如《说文》:“啖,食也。从口陷声。读与含同。”“啖”字音“徒滥切”,属“定”母,“含”字属于“匣”母。“啖”字与“陷”字同声符,“陷”字属“匣”母。学术界已经注意到“章”“端”两组声母在上古与“见”组的关系,但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目前各家的看法还很不统一,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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