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我的叔叔进了医院。
再顽强的人也抵不过时间的缠绕,再健壮的人也拗不过病魔的骚扰。我的叔叔,仅是一夜,便已显衰老
我走在病房外的回廊里,这是一条极窄的过道,虽说极窄,却承载着熙来攘往的人群。这些多半是查房的护士和来探视病人的家属。可走在这条路上却是意外的静,甚至是一种冷清,一种出自内心的寂寞和惊悚。这也难怪,大凡来这儿的人几乎都要被推上手术台,并在麻醉药的陪同下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一阵,说是徘徊,有的人却也会不小心踏入死门,再想回头也难有的人虽然可以保全性命,却也要或多或少地留些东西给死神,算是当作他格外开恩的礼物。就像我的叔叔,他要失去一根脚趾,而医生也已尽了全力。走在这条人烟熙攘却又寂静得寒心的回廊里,我听不到外面世界的喧杂,感觉不到青春心情的火热,在这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应和着自己的心声,在这条并不算长的路上久久回响!
妈妈告诉我,来这儿的病人多半不能正常走出。不是伤重难愈,而是他们承受不了内心给自己施加的压力。难道我的叔叔也要如此?我的心不由一阵惊悚,快步跨入病房――307病室。
病房中的叔叔的面容一如昔日的平静和沉默。说不上快乐,也没有忧伤。然而我却发现我的叔叔变老了,就在一夜之间。我仔细地观察了它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阿!四十岁的面容上织满了一百岁以上的皱纹,在额头与面颊之间曲折绵亘,苍老的眼神里似乎还隐约着泪花。是惋惜陪伴了自己四十年的脚趾吗,还是躺在床上渐觉关节生锈自己却无可奈何?一个坚强的男人就是这样倒下的!此刻,我的泪水已模糊了我的眼睛,一滴滴淌过我的脸颊,幼时早已尘封的记忆和如今仅剩的感动被这滚烫的水晶唤醒。
小时候,叔叔是一把雨伞,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为我遮风挡雨。依然记得叔叔无微不至的关怀,依然想着叔叔背我过河时的情景,在暴雨初歇的午后。如今,我站在叔叔的床边,又开始怀念叔叔无比温暖的脊背。小时候,正是这条正不宽阔的背撑起了我童年的全部天空。在幼时的记忆里,叔叔的背似乎已不再是单纯的一条脊背了,而是我眺望宇宙的窗口、瞻仰人生的眺台。可如今,如今这条日渐枯瘦的背再也托不起我业已高大的身材,枯荷一般的手也终要告别他日夜守望的锄头,那是他奋斗的源泉,是他的所有。
此刻已是九点钟了,初升的太阳已开始消融地上的积雪,偶尔的一抹却硬是透过病房明亮的窗子斜射进来,照在了叔叔日渐枯瘦的脸上,照在了病床雪白的床单上,雪白的床单托着一个皮肤土黄却又消瘦的身影,这一幕我将终生难忘!
外面的天气依旧风和日丽,人群也依旧熙来攘往。而在这个冬天,我却注定着要失去叔叔昔日的微笑和爽朗,永远。我不禁要深深自责,真的,我感觉我不配做一个侄子,更不会懂得把握稍纵即逝的爱。我无法想象此刻隐在叔叔心中的悲戚和痛苦,毕竟,那根脚趾跟了他半辈子,是他生命组成的一部分。曾经,就是这根脚趾陪着叔叔踏过京杭运河的软泥,穿过密不透风的高粱地,攀过无数的高墙,试过无数双鞋子或者,在叔叔去与婶婶约会的路上,正是这根脚趾抚慰了叔叔激动而又略带羞涩的内心。而今,命运却要逼迫他割舍掉自己的血肉,如弃一团垃圾那般把它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或者直接拿去处理,随便丢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任它随便。我当然要为叔叔不平,一个朴朴实实的农民,诚诚恳恳地拼搏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落得身体残缺,难得这就是一个本分善良的人的所得吗?我不敢信,也不愿信。
也许,少了一根脚趾本无关紧要,此后的路还可以照样走,墙也可以如常跃,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叔叔独自对着那只残破的脚一颗受伤落寞的心又有谁来慰藉?
如果说一条船可以轻松将人渡达彼岸,那么人生的彼岸又在哪里,叔叔的彼岸又在哪里又或者,叔叔的彼岸会是个什么样子?难道真是白发颓唐,终日冷清,一生都要与一颗悲戚的心相依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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