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个不多言语的人,一个外表强硬的人。我与他不过多交流,可我却明白他的心。是两者的目光,让一颗炽动的,火热的,无所适从的心贴上了另一颗,冷酷的,鼓励的,柔软的心。
小时候,因喜欢同学们都有的一种玩具,却无干没有零钱,在冲动的驱使下,我大胆地打开了老妈的钱包,从中抽出了五元钱,心中的激动无法抑制,我三步并作两步小鹿撒欢儿般奔向商店。归家时,我将手中心爱的玩具把玩着。
纸包不住火,老爸最后还是发现了,他用眼睛与我对视,问我妈妈的钱包里的钱是不是我拿的,我的心猛一颤儿,说了声不是,他便真钩钩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窖之中,又像一颗炮弹向我袭来,我转瞬间便成了一缕青烟,却不能飘上飞去,而是凝固在了地面——父亲将我宽大裤袋中刚买的玩具拿了出来,扔向地面,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它四分五裂。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也不敢去直视父亲的目光,我就这么任由它将我刺穿。
宽大粗糙的手掌打在肉体上是疼的,可当时我并不知道当父亲知道我欺骗,偷盗时,他的精与神究竟有多痛。
父亲用冷酷的目光教会我诚实。
我第一次参加比赛,是一个英语比赛,我对英语的怯懦、恐惧迫使我将它定义为“参加了也不会有什么意思的一个无聊比赛”,我知道,那些满是英语的讲稿会让我的舌头不知所措。可他帮我报了名,我恼了,这不是故意让我再大庭广众前丢脸吗。可我心中却也有期盼,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呢?
我便尝试练习,但还是漏洞百出,终于,我一脸颓唐地将稿子置于一旁。看报的他便走了过来,将讲稿放到我的手中,接着在我的身旁坐下。我以为这是他在命令我,便狠下心别过脸去。父亲便看着我,我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目光一定是严厉的,便转过头来准备用凶狠与他对峙。但我转过头来两者的目光并未擦出火花,那是多么平静的眼神啊。如水一般,将我包容其中。我是惊诧的,他怎会有那样的眸子。可是那样的眸子又是我所久久期待的。
我就拿着讲稿,走上舞台。虽然我最后的名次不高,但我是兴奋的,因为……
父亲鼓励的目光给了我勇气。
父亲节那天,老师让我们回家洗脚——自然是给父亲洗,我犯了难,这该怎么说,我对父亲感激自然有,但不多交流,正当我踌躇不决时,门锁被钥匙打开了,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进来,刹那间,我突然觉得我的父亲矮小了。我一天天长大,他却一天天地苍老,总有一天,他会老到需要我来保护他。在此时,他抬起了头,倦怠的眼神向我看来,“作业好了吗?”
“好了。”接着,我烧了一罐热水,看着水渐渐地沸腾,不知怎的我从那喷出的白色蒸汽中想起了我与父亲。我总认为我与他不多交流,可想来他一直就在我身边,一直在,只是我不愿去交流。
水端到父亲脚下时,他愣住了,把脚木讷地放进水盆。又意识到今天是什么节日,眉头便舒展开,脸上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喜悦。我有一丝心酸,若不是老师布置作业,他将又错过一个属于他的节日。
摩挲着父亲的脚掌,我感受到了生活给他的劳苦他都以年轮般的老将记于脚掌之上。我不敢抬起头,因为我知道,他此时的目光一定是柔软的,是十几年来他的第一次如此,这会更让我心痛。
父亲的目光有时会比母亲更加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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