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拐走了外公》第七章

　　都儿什么也不想知道。没办法让他往前走一步，我只好小声地威胁他说：“如果你不赶快，我要跟你所有的朋友说你在裤子里尿尿!他们会笑你，他们会说：‘都儿是小婴儿!都儿是小婴儿!’这是你想要的吗?不是，对不对?那就赶快跑!”

　　他终于让步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小璐，这看得出来吗?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吗?”

　　“才不会!谁说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如果有人问你怎么回事，你就说你刚才玩了水枪。”

　　他放心了。问题是，到学校的时候，负责开门的小姐惊天动地地举臂大叫：“天啦!他怎么在裤子里尿尿!”

　　都儿脸都红了，跟蕃茄一样红，但是他不慌不忙地说：“不是这样，这是因为我刚才在玩水枪。”

　　她有点窘迫，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吗?真的是你的水枪……”

　　她拉起都儿的手，继续笑得人仰马翻。

　　“可是，你这样会感冒的，哈哈哈!跟我来。”

　　我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声“都儿，晚上见!”就赶快溜之大吉。

　　去找外公已经太迟了，因为学校铃声随时会响起。这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天，因为我的心里渐渐产生一个恐怖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直盘旋不去。如果小布没有回来呢?留下外公一个人在那里好吗?如果他打不开门，一整天被关在里面……以他的年纪，不吃不喝可以维持多久?

　　如果他害怕起来，跑去求救呢?或者更糟糕的是，如果他跟外婆一样，心跳停止了呢?这些问题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徘徊。

　　“小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好奇怪的味道……”

　　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沿着铁轨离开，去某个地方呢?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些?或许他现在正在哭泣，不知所措地在车厢里来回踱步?

　　喔!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求求你帮帮我的外公。

　　阿德莱说：“老师，这里有一股怪味道，好像是从小璐的书包里飘出来的，好臭啊!”

　　我闻了闻，是我的奶酪。我不安地缩在椅子上。

　　老师问：“怎么了，有什么臭味?”

　　可恶的阿德莱还继续说：“我不知道，就是很臭。”

　　我低声祷告：“我的仙女，我的守护神、上帝，如果你存在的话，请不要让她过来，拜托!”

　　我很害怕老师会让我把书包打开，发现那些食物什锦砂锅罐头、咖啡……因为……下午点心吃什锦砂锅，这怎么解释呢?还有烟斗?烟斗!我要怎么跟老师说有一根烟斗在我的书包里呢?

　　我不知道是仙女、守护神还是我的好上帝听到我的祷告，总之，老师不认为需要过来看。

　　“阿德莱，不要影响教室的秩序，到黑板前面来背课文。”

　　我借机举手说：“老师，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她点一点头。阿德莱会意地一笑，我的脸红了起来。我偷偷地从书包里拿出那一包食物，离开了教室。我把奶酪丢进垃圾桶里。我的上半身，从喉咙到肚子，紧张得剧痛起来。

　　小布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他那些充满意象的字句，让我和他一起驰骋在那个白雪皑皑的村庄。这天晚上，听着小布说故事，让我几乎忘了外公的问题。暂时忘了。

　　回到家里，我碰到从学校接都儿回来的雅思娜。

　　“你有事情瞒着我!”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妈妈。妈妈回来的时候，雅思娜留下来安慰她说：“我从来没看过有老人会让自己饿死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相信我，如果他会离开，那是因为他还有胃口!要对他有信心，他会重新开始幸福美好的生活……”

　　但是，妈妈打断了她的话：“雅思娜，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银行存款簿，什么都没有……我都检查过了。”

　　“或许等家里没人的时候，他会回来找他缺的东西……他有带钥匙吗?”

　　“我不知道，或许有，总而言之，我们没有找到他的钥匙。”

　　“相信我吧!他会回来的，我跟您保证。”

　　深夜时，都儿跑到我的床上。

　　“外公不喜欢我们家吗?不喜欢妈妈和我们吗?”

　　“不是这样，妈妈没办法把他留在这里。她想让外公去养老院，你记得吗?”

　　“你觉得外公走了是因为不想去那里?”

　　“对。”

　　我必须安慰他，否则他会睡不着。

　　“别担心，外公很厉害。”

　　这时，都儿用很小的声音说：“他以前是很厉害。可是，现在，他有点……”

　　“有点怎样?”

　　“妈妈说他脑袋丢了。”

　　“脑袋丢了?她是这样说的吗?不对!都儿，外公是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他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成以前那样。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竟然没有人愿意给他时间……”

　　我都快哽咽了。

　　“都儿，你了解吗?”

　　他快睡着了，喃喃说：“嗯……”

　　我想到在车厢里的外公。他够温暖吗?如果暖气机在半夜停止运作呢?他会感冒或感染流行性感冒吗?他会咳嗽、发高烧……如果他快死了呢?如果他因为我的错而死了呢?

　　我紧紧抱住弟弟，轻声地问：“都儿，你睡了吗?”

　　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我就学他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都儿的眼皮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他是真的睡着了。

　　我也应该是睡着了，但是我从尖叫声中醒来，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梦里，外公找不到路……妈妈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我说：“要跟我说吗?”

　　“人会不会因为重感冒而死?”

　　“不一定。”

　　“如果是外公呢?”

　　“如果他赶快治疗就不会，你知道外公很硬朗，我没看过他生病。”

　　我放心了，或许他跟我一样生命力都很强。我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外公、外婆带我去看医生。医生看看我的耳朵、嘴巴，摸摸我的肚子，然后说：“身体好得很。”

　　外公最后说：“小璐的生命力很强。”

　　听到这个，我很得意，虽然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外公就用他的方式跟我解释：“你希望去哪个国家?”

　　“嗯……非洲。”

　　“非洲不是一个国家，是一个大陆。”

　　外公对地理了如指掌，他教我认识所有的省。“ Ain省，是所有省里面的头头，听说老爱抱怨。Aisne省，是他老婆，老是在笑的美食家。Allier省，是他们的小男孩，非常温和的一个小孩……”

　　“好，那就塞内加尔好了。现在，有三个女孩在大草原上，突然，一只狮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一只真的狮子?”

　　“对，一只饥肠辘辘的大狮子。第一个小女孩哭了起来，这反而让狮子流起口水;第二个小女孩拿起一根棒子威胁狮子，想到可以好好打一架，这也让狮子流起口水来;第三个小女孩只是静静地看着狮子，狮子反而愣住了，然后它就走开了。”

　　“为什么?”

　　“因为狮子在这个小女孩的眼神里，看到她要活下去的意志比它吞下她的欲望更强。我说呀!那第三个女孩，她的生命力很强。”

　　“我就是这样?”

　　“对，你就是这样。小璐，你的生命力很强。”

　　妈妈亲了我一下，我静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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