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冬天比现在要冷许多,雪下得也比现在大许多,动不动就是“天地一笼统”,白茫茫的一片压根看不出哪是路哪是沟,哪是坎哪是坷。在家里窝过几天后,老爹就会招呼我们:“走,抓兔子去!”早就在家里窝得闷死了,巴不得老爹喊这一声,我和哥哥一跃而起就分头去唤狗找夹子了。
老爹摇摇头,微微地笑:“用不上的。”
大雪封门,铺在地上厚厚的,足有半米深,但一点也不像刚下雪那样让人“一步一个脚印”了。白天太阳出来后把雪晒化了一层,到了晚上刚融掉的雪水又结成了冰,这样反反复复,雪原上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滑冰场上一样,是陷不下去的。于是就可怜了兔子们,它们的窝被这层冰壳给封了找不到,找到了也进不去,大白天的就只好趴在雪地里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动静,远远地看到我们来了,或者听到狗叫声,就跳起来撒腿跑掉了。
雪原上的兔子比狗跑得更快,跟在兔子后面狂奔的小狗往往不一会儿就累得伸着舌头回来了,夹着尾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和哥哥对小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老爹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朝着兔子逃走的方向追下去。
他跑得并不快,姿势也笨拙得有些可笑,小小的碎步一步迈不了一米远,看起来压根就不跟兔子属于同一个运动员级别。我劝他:别追了,追也追不上。老爹转过头来嘿嘿地笑:“你放心,只要我想追,那兔子就总是跑不掉的,早晚会被我抓住长耳朵。”
也许是中午,也许要到晚上,也许是半夜三更的,老爹才会返回家,但他的手里的确总会抓着一只筋疲力尽的兔子,说是没中枪子,皮毛能值钱点。
兔子虽然跑得快,但无奈后面跟着一个一刻不停追赶的猎人。兔子跑一段,等危险离自己远了点就会停一会儿,等危险再迫近的时候,它就再奔跑一段,然后再次歇息。这样一次次地停下,奔跑,停下,奔跑,每一次奔跑都不会彻底跑出猎人的视野,每一次奔跑的速度都会降低一点,每一次奔跑的距离都会缩短一点,到最后会被锲而不舍的猎人给追得蹲在地上直喘粗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逃命了。
老爹说,羊跑得再远,也会给牧民给赶回来的,兔子跑得再快,早晚也会被猎人给追上的,只要你肯持之以恒地付出努力。
我刚学着写文章的时候曾经询问老爹的意见,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提醒我:你可以给自己设立任何目标,只要你肯把那个目标作为一只永远也逃不掉的兔子。
老爹的叮嘱我一天都不敢忘记。这些年来,从一二百字的小豆腐块到成千上万字的小说,从到处投稿广撒网到写专栏写约稿,从写十个发不了一个到写一个基本就能发表一个,可以说那只兔子已经就在我不远的地方,并且奔跑得已经明显艰难了许多,似乎我再加上一把劲就可以冲上去揪住它的耳朵。但我也深深地知道,真正能够引导我逐步走向成功的不是别的,而是老爹那样速度并不快的小碎步—虽然笨拙,在达到目标之前却从未停歇过。因为这些年来,没有一天我不是在读书,没有一天我不是在思考,没有一天我不是在写字,我相信老爹所说的:“只要我想追,那兔子就总是跑不掉的,早晚会被我抓住长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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