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这片沙漠,我全无了解,大热天的,风里尽是些石子火焰,粗糙拍脸,活生生的疼,我问师傅,这是哪儿,师傅说,这是火焰山啊,泼猴。
火焰山前一片沙地,听闻有个罗刹女,手持宝扇,能灭火降风,可她婚姻不幸,嫁给一头牛。
我说嫁给牛有什么不好,牛有四个肾,牛鞭特壮,我觉得师傅你是嫉妒。
师傅嗔了,说我他妈当年和金蝉子玩的时候,这罗刹女还在东莞,我羡慕她,笑话。
师傅你别气,咱穿沙漠吧。
师傅说,按吴承恩的写法,你现在可以翻一个筋斗,去跟罗刹女借扇子,只需捻手一挥,顷刻间凉风送爽,我等自可安然过去。
我说师傅你他妈傻吧,老师说了,这句话出自卡夫卡,咱们现在不是西游记了。
为表真心,我翻了个筋斗,头顶地,翻了三个,滚出去两米多,师傅气的抓起一把沙子丢我。
“要你何用!”
我说师傅您息怒,你光头都冒汗了,汗多了容易招苍蝇,太阳光又强又烈,师傅的头像个白煮蛋,热腾腾的滋滋冒气儿。
快熟了。
师傅说,这作文题怎么说的,我说,上面写了,咱可以选择穿越沙……的方式,所以你是自……的,但是你又……须穿过沙……所以你又是不自……的。
“师傅有几个字我不认识。”
师傅抓起一把沙子丢我。
“要你何用!”
我捂脑,猴毛在风中烈烈抖擞,眼前一片荒沙地,天是沙,地也是沙,这沙子踩上去,割肉,烫脚,像是一块儿铁板烧。
师傅叹了口气,说什么狗屁自由,我师徒二人,穿这沙漠,就是不自由。
“但咱可以选择方法啊,可以晚上穿,早晨穿,吃饱了穿,横着穿,滚着穿,匍匐穿,还可以闭着眼穿,跳着舞穿,打着节拍穿,咱可以唱歌啊。”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燃烧了整个沙漠
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
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
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
开满了青春的花朵
师傅脱了鞋砸我,两只一块儿,又把禅杖拿来,当标枪丢我,当然,没忘抓沙子。
“要你何用!”
我和师傅重归于好,相对而坐,谁也不提穿沙漠的事儿,我吐了口口水,猴掌搓一搓,抹在毛上,不一会儿,风干了,发型永固。
师傅说,悟空你看,佛祖让我们西天取经,你说是自由还是不自由。
我说是自由,沿途能打怪练级,想买虎皮裙,就买虎皮裙,挑一双尖角靴,倍儿恣意,观音娘娘也不管我,打打白骨精,发发朋友圈,也蛮美。
师傅说呸,我为什么不能在长安等佛主把经送来。
我说师傅您打不过佛主,我都打不过,他的手掌大,还有普贤文殊那帮骚气精,咱斗不过。
师傅说这就是不自由,我活着,得看人脸色,佛主说我在印度,你要经,自来取,我就得点头,作揖,乖乖上路,我皇兄李世民,弑父杀兄,我也弄不过,他说好呀,亲爱的,你就去取吧,我又得点头,作揖,乖乖上路。
师傅说,这些人都有病,这是唐朝,自行车都没有发明,让我走着去印度,你觉得是不是有病,我没病,但是我也没种。
所以我一开始出门儿,就不自由。
我不语。
师傅又说了,你看,我们到这沙漠,这路线是早早定好的,我想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等会儿我们去送死,也得去,你看我像是自由么。
我说不像,拔出两根毫毛,鼓劲儿一吹,一根化作桂冠,一根化作火炬,我说师傅您戴上,举着,你就像自由了。
师傅:“这沙漠是块儿险地,我要真是自由,就根本不会来,可我来了,他们怕我没恒心,怂了胆,就骗我,说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是挺自由的。”
师傅摔了袈裟,说呸,骗老子,我一个和尚,又不是贝尔,过他妈x。
我说师傅,咱可以跑啊,跑去吐蕃,那里玩欢喜双修的,我俩调头南下,吃点儿苦,也比这好,我听说印度男人都手拉手的,怕你吃不消。
师傅沉思,摇头。
“可我逃了,我的名声就毁了,我从长安出来,皇帝亲送,百官恭祝,我逃了,天下所耻,而我若是成了,就是万古功名。”
我挠挠头,说师傅,你什么意思。
师傅说,我不自由,因为我有贪念,我想成事。
我动了心思,心思就是铁链,我有了欲望,欲望就是蒸笼,我就不可能自由。
“猴头,当年在花果山,你自由么。”
我点头。
“后来你上了天庭,这以后,你自由么。”
我摇头,我想起佛主把我拿下,大巴掌闷我,想起杨戬和他的那条哈士奇,想起雷公电母,巨灵神将,广目天王,我觉得,真的很烦心。
“你是灵猴,你自由,你非要是齐天大圣,你就不再自由了。”
“不论你的金箍棒有多长,你会万般变化,你能打能逃,你也不自由,你只是自以为你神通广大,顶天蹈海,自以为自由。”
我说,师傅,什么叫顶天蹈海。
师傅抓一把沙子,想丢我,握在手里,笑了。
前方一片黄沙地,热的让人干瘪,我问师傅,沙漠还过不过。
师傅迈开步子,过,非过不可,老子还要威震西天呢。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燃烧了整个沙漠
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
“师傅,你唱的真他妈难听。”
“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