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女儿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到学校接她,孩子们都在教学楼后面的游乐场玩。我四下张望,试图在吵吵闹闹的孩子群中赶快找到她。这时,一群孩子突然从游乐场向另一头的操场方向跑去。我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小小的身影。当我走过去时,她一个人正跑在最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小脸涨得通红,一副紧张的神情。也许是因为精神过度集中,她居然没有看见我,当我叫她时,她马上停下来,我赶紧过去给她一个拥抱,她那紧张的小脸,半天才松弛下来……
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幕。当父亲的总是对女儿充满了无限的怜爱,喜欢小题大做,但是,这个场景确实让我想了许久。女儿从小就是个得宠、快乐的孩子,一直很合群、自信,从来不怕生人,我很少见到她有如此紧张的神情。这情景马上警示我面对一个过去没有想到的问题:女儿的个子实在太小。当孩子们随着年纪的增长,在学校有了越来越多独立玩耍的自由时,她体力不足就容易吃亏。很明显,当时那群孩子突然一路狂奔到操场那一端,女儿个小腿短,跟不上大家,很怕被丢下,一脸紧张。这种场面在没有家长和老师在场的情况下,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时间长了就会影响她的自信。以后不管她多么聪明能干,如果没有自信,就没有勇气站出来充当大家的领袖,争取本来是属于自己的机会,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潜能。
我们夫妻俩都属于袖珍体型。我身高1.67米,体重仅54公斤;妻子1.63米,在女性中还算是中等个儿,但体重仅45公斤多一点。这样的基因,大概决定了女儿在中国孩子中也是小个子。在美国,她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都是全年级个子最小的。到医院检查身体时,她连同龄人身高、体重分布表格中的下限也进不去。比如表上最低的1%孩子的体重是30~40磅(13.6~18.1公斤),她则连30磅都不到。乃至我不得不经常宽慰操心过度的妻子:“看看我们俩,放在同龄的美国人中,同样进不了最低的1%那道线。咱们没有麦克•泰森的基因嘛,如果咱们俩的孩子体重一下子达到5%,反而要担心了。”
话虽然这么说,问题还是存在,孩子的成长是个非常敏感的过程。如果孩子一直跟着父母,身心的成长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但进了学校,步入社会,就大不一样了。19世纪末,西方发达国家实行普及义务教育,本来在家跟着父母长大的孩子突然被要求到学校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读书,形成一个儿童社会,过去不存在或无所谓的一些问题,一下子就变得尖锐起来。比如,有些孩子进入社会群体后跟不上主流的节奏,功课很差,不仅影响了自己的身心发育,而且拖了全班的后腿,使整个课堂的进度不得不放慢。我们现在喜欢谈的智商,就是针对这种新的情况而发展出来的概念。那主要是法国政府委托心理学家研究孩子在不同年龄阶段的智能发育进度,找出特别慢的孩子,加以区别对待。所以,智商的概念实际就是智力年龄和生理年龄之间的比值。所谓“正常”的智商,是同龄人口的平均水平。比“正常”水平低太多或高太多,都需要特别处理。
智商低会影响孩子在学校的表现,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个子矮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呢?答案是肯定的。我一直到上初中时,都是全年级个子最小的,那时还是“文革”时期,学校经常“无法无天”。特别是在男生中,大个儿欺负小个儿如同家常便饭,我为此吃尽苦头,也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创伤。尽管我后来学业优秀,一路北大、耶鲁读下来,但是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自己长期无法摆脱被人欺负的心态,性格懦弱,缺乏独创精神,特别是在二十多岁的事业关键期,因为没有敢为天下先的气概,大大妨碍了个人事业的发展。即使在一个比较正常的社会,个头儿高的人总会获得更多社会优势。许多历史学家指出,华盛顿在独立战争中之所以成为领袖、当选为美国的第一位总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个子高,有天然的权威。再看看杜鲁门之后美国的总统们,哪个是矮个子?西方还有着非常精确的统计调查显示,在平均人口中,身高每增长一英寸,收入就跟着相应增长。人口中身高最高的25%比起最低的25%来,平均收入要高9%~10%。